2020年1月24日，星期五，于恩平家中，天气阴

序

新年又至，年已十八。今世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新时代，2020年展现出时代的新风貌、新气象。但与此同时，在新年春节这个现代与传统交汇的点上，又显现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现象。这些看似矛盾的现象之下，蕴藏着中国社会的新变化。

新年·祭祖

今天是阴历腊月三十，明天便是正月初一。中国最隆重的春节又到，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。

贴对联，杀鸡鹅，燃鞭炮，祭拜祖先……不变中又有些变，比如政府对于烟花的管理严格了，鞭炮声比以前少了许多，但这又或许是因为人们的娱乐活动丰富了，便对燃鞭炮这样的传统活动丧失了兴致。

新年象征着辞旧迎新，到现在，新年的基本内涵几乎不变。但新年的一些传统活动，其内涵不可能不变，意义不可能不变。

昨天（2020年1月23日）我将生菜、年桔和蒜绑在一起，挂于门神、土地公、灶神、门楣等地方。我母亲说：生菜表示生财，年桔表示吉利，蒜表示中想合算。这是“谐音图吉利”的传统活动。

今天早上，便是祭祖拜神。这应是最重要的活动，但实际也只是形式上弄弄，“吃得快，好世界”，这句话便是印证。这句话的意思是：快点搞完这些，然后便可以快点吃饭了。

不过我常常想：为什么不把这些活动省去，直接吃饭呢？似乎祖宗之法不能改，特别是这些模棱两可的活动，虽繁琐且带有封建迷信的意味，但其中又隐藏着隐隐的神秘而深远的意义。

我左手拎着装有5碗白饭，5个小酒杯，5双筷子，一壶酒的篮子，右手拿着装有咸鱼的铁盘和家姐一起到四楼。家姐则端着煮好的鹅。

香九支，祖先三支，天神三支，“地下党”（冥婚）三支。先是祭拜天神，我们把桌子抬到阳台门前，而且要注意桌子是横纹对着外面（天神）。接着摆好三碗白饭，三个小酒杯，三双筷子，鹅和咸鱼的头部还要对着所拜之天神方向。

把烧钱的陶盆拿到阳台，我烧起一沓冥币。家姐则负责“酒过三巡”，把酒按一定顺序往杯里倒三轮。

今天空气潮湿，冥币烧得不旺。黄色的跃动的火焰，飘渺的白烟，在我面前摇晃。

人利用火已有万年，但古人对火一直都不知其所以然，于是对火有一种神秘的敬畏和寄想，它仿佛是天地的魔术。但我现在知道，这些烧的冥币不会走到神灵的钱包，只是有机物的化学能释放出来，变为光能和热能。世上也没有神灵，人死了便回归尘与土。

冥币里有100万一张的，100块一张的，20块一张的。我便开玩笑：“那些大张的买房买车用，小张的当零钱。”

我在火光中不禁遐想：是谁发明这些活动节日的？谁将心中的幻想变为活动，并成功说服无数人参与顺从?连法律强制力都难以管制好人们的行为，比如行车礼让行人，要强制扣分罚款，人们才遵守，而监管一旦松懈，人们便又不礼让了。但繁琐的祭祀为何能有让人顺从的魔力？是否因一种人生来就有的心灵幻觉的共鸣?即使到了科学发达的现代，在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新中国，还无法随历史流去?为什么？

意义何在？拜完天神，又祭祖先。二者流程一致，只是祭祖要5副碗筷杯。

烧冥币时，我发现没刚才那么难烧了。正如父亲所言：“烧香、烧冥币可以除湿气。”确实能涂湿气，让人干爽了许多，舒畅了许多，那隐隐的神圣而深远的意义浮现了一角。

人会遗忘，这些让人铭记，唤醒人的记忆与敬畏。

我们固然明白：幸福是奋斗出来的，而非祭拜出来的，而非祈福出来的。

我们固然清楚：健康要靠生活习惯和保养。灾难和变故，无法因心中的希冀而改变。

这些却和祭祖拜神并不矛盾，一些封建愚昧的东西也并非一无是处。为何这样说？当人类沉浸在科技和文明的进步与胜利，一些空前的危难出现了。凡是有点眼光和忧患意识的人都不难察觉到危机，巨大的危机。人类不得不重新审视自我的一切。

那些看起来愚昧不合理的东西不是一无是处的。特别是在自由的失落和精神的危机中，那隐隐的神圣而深远的意义浮现了一角。